「三,二,一!2025新年快樂!」
新年到來,普天同慶,在中心書城的南台街廣場上,一群年輕人圍在一起慶賀2025年的到來。廣場寛約三十步,兩旁有翁翁鬱鬱的桐花樹,與比樹還粗的金燈柱梅花間竹的佇立在廣場的兩側,站在廣場中心,兩邊都看不到盡頭。
廣場的人不算太多,放眼看去,行走的人約莫數十人,廣場的兩側每隔十米,大慨便有兩人蹲着,說是熱鬧並不熱鬧,說是寂寞也不寂寞,至少,我便不感到孤單。看着手機叮叮噹噹的鈴聲,便知是來自朋友們的新年祝賀,我想這個新年還是有溫度的。
香港人過新年有倒數的習俗,或是跑到西九龍中心,又或是在維港的兩側,煙花拍拍地響,人們哇哇地叫。美麗的夜景是好的,煙花的點綴是有價值的,但我對叫聲敏感,不太會欣賞狂叫聲,一聽到叫聲就會雞皮疙瘩。大道極簡,最好的氛圍,莫過於簡簡單單,平平淡淡。過於熱鬧,當人群退去之時,孤獨感便會倍增;過於寧靜,萬籟俱寂之時,輾轉空虛不能眠。人不多也不少,伴隨一點閑談的笑聲,就剛剛好。
對比起網吧,我更喜歡泡在書吧。網吧的氣氛太過熱鬧了,熱血的音樂、科幻的燈光、擁擠的排列、油膩的大叔,令人無法在心靈上獲得一片清靜的土壤。相較之下,書吧的氣氛就剛剛好,輕快的音樂、柔和的燈光、寬敞的間距、清冽的美人,讓人從繁花似錦的世界中享受到一刻難有的安寧。
書吧的門口,有着一句令我難忘的句子:「即便整個城市都沉入了黑夜,這盞燈,也為你亮着。」平常的生活壓力很大,學業、事業、家庭等都需要兼顧,忙起上來的時候,總有一種窒息的感覺: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人真正了解你的難處。而此刻的書吧,是我的真命知己,如在沉默的城市中,點亮一盞微黃的燈,演奏着振奮人心的交響樂。
走進書吧中,看到牆上寫着:「我們不必做詩人,但要做心中有詩的人。」這也是我第二個喜歡書吧的原因,那是一種高級的生活體驗,是一種對心靈境界的極之追求。這種追求是形而上的,無法被觸摸,但能夠從氣質之中散發出來。於書吧之中得到的那片心靈淨土,是那些天天泡在網吧或酒吧的人永遠獲得不了的。這一種獨一的安寧,是源於對生活微細的洞察,擁有一雙能夠發現美的眼睛,以及擁有一顆能夠感受美的心。
在書吧的角落,寫着:「無人為孤島,一書一世界。」孤獨,源於一個人的社會關係未能得到滿足,使人心靈上感到無助和不被理解。試問哪一個去書吧的人何嘗不是如此呢?或是燈紅酒綠,或是叱咤風雲,都不是他們喜歡的,他們沒有選擇沉淪於多巴胺之中自我麻醉,而是透過不斷深度思考及學習,覺察自己的內心,找出突破當前困境的方法。一方水土養一方人,書吧自養書吧人,亦即從書中走出來的人,在這一點上,我深有體會。在書吧裏的女人,会散发一种清冽的气质,会有一种让人静下来的魔力,即便我的心情是如何的煩燥,但當她們坐在我的旁邊時,我就感到十分淡然與沉穩,或許是因為她們在書裏看見世間繁華也經歷過世態炎凉,欣賞過世间最美的風景也品嘗過人間至毒,感动过死生阔约,也痛苦过劳燕分飞。我廣大的男性同胞們,身上的脂肪,是可以塞出來或是墊出來的,惟有氣質不能,是無可取代的。當然,作為一個正常的男人,我很正常。但一個正常的男人,亦應有正常的思維、正常的自制力、以及正常的判斷力。
書吧怎可少得了吧枱?羽衣甘藍蘋果汁、杭菊黑枸杞、燕麥拿鐵等一應俱全,特點就是健康、養生、清新。雖然有多種飲料任君選擇,但書吧的特別之處在於一切的消費都不是強制性的,想喝就買,不想喝也不用緊,或許某一天會推出一個合理口味的新飲料,總之就是從不牽強。新年當頭,我點了一杯車厘子,除了健康養生以外,那紅紅火火如紅寶石的色澤,像是對新一年鴻運當頭的祝福。但我在拿到我的飲料後,卻遲遲沒有喝,因為我認為一杯飲料未被打開的時候是最有價值的。沒有人會想買一杯被人開過的飲料,更沒有人會想喝一瓶被人喝過的飲料,除非那個人真的餓瘋了。雖然我很贊同共享經濟這個概念,但我認為保留私有產權的存在仍是必須的。
我坐在雲石桌前,欣賞着四周美好的事物,斜右上角擺放了一本特別鮮艷的書:渴望生活——梵高傳。生活,是工作、學習、休閒、社交和家庭,是衣食住行,是個體與環境的互動,是個人成長、情感體驗和自我實踐,是對人生意義的探索與實踐,是生命力、創造力以及自由意志的綻放。探索於生活中是找到自己實踐使命的必要前提,讀過萬卷書,行過萬里路,自然可以很清楚自己想要什麼,喜歡什麼。看着眼前正在煎茶搖香的小姐姐,我彷彿能夠找到生活的意義:欣賞與感受。藝術源於生活,藝術是生活意義的載體,是把對生活的欣賞與感受具象化的表達方式。一個懂藝術的人,未必懂生活,但一個懂生活的人,一定懂藝術。
人對世界的認知一般分為兩個系統,感性與理性。喜怒哀樂,各種在生活之中的感受與體會,源於感性。是非黑白,各種在生活之中的觀察與分析,源於理性。我們要由一雙能夠看見美的眼睛,就必先要好的觀察力,而好的觀察力建基於理性;我們要有一顆能夠欣賞美的心,就必先有好的體會,而好的體會建基於感性。把理性修練到極致,便是哲學,像是古希臘三賢,能夠洞察世界上許多的規律;把感性修練到極致,便是藝術,像是梵高,能夠以最笨拙一筆一劃的繪畫方式折射出內心的生命力。
藝術與哲學是生活的調味劑,在原有的物質基礎上,能讓我們有着更豐富的感受及體驗,令我們的生活不再單調乏味,變得更有價值。心中若有哲學與藝術,即便是平平淡淡簡簡單單,亦不會感到孤獨寂寞,而是感到充實與安寧,我們之所以會感到無助和不被理解,是源於對生活的不理解,是源於心靈中沒有哲學與藝術。性、玩遊戲、賭博、美食、刷視頻、追劇、逛街等依賴外部刺激的享樂,只是災難的開始,他們只是利用短暫的多巴胺分泌麻痹我們的感性,而我們的感性甦醒後會重新回到疲倦與空虛,如此反反覆覆,會削弱我們體驗生活的能力。他們固然是生活,但並不能被歸類為高質的生活,高質生活的定義是提供一個能夠讓我們持續進行深度思考的環境,讓人於放鬆中得到心靈上的滿足與啟發,並能形成一個正循環,帶來長期正面影響的一系列活動及習慣。
2025年1月1日
少年宮