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在這些惟悴的日子,憂愁的不眠夜,守着窗兒,拿着小杯,回望舊事前塵。看着昏黃的街道,一轉眼間十六年,除非長命百歲,要說人生,也快過了五分一。
回望那個幸福的嬰兒,那個美滿的幼年,彷彿擁有世上所有的美好。人生無常,雖那曲折的童年,為那嬰兒的心,蒙上一團黑霧。然而,那團黑霧卻永遠無法掩蓋他的光芒,那個幸福的嬰兒,一轉眼便成為了一個意氣風發的少年,懵懂地探索着這個世界。面對前路的未知,他從不退縮,有石頭把路擋住了,他便抄起錘子,把石頭砸了,拍拍身上的灰,揮一揮衣袖,便繼續走了。
偶爾走過小山洞,石崩遇上了他,把他壓在地上,砸着他的手,他便抄起腰中的佩劍,手起刀落,把左手給砍了,擦擦身上的血,把衣袖一繫,便斷續走了。
直至碰到懸崖,腳下一滑,踁直地掉了下去,任憑他的努力,也改變不了下落的事實。那光滑的石壁,竟能把皮擦破,卻不能減緩下降的速度;那崖壁的小樹,雖能短暫竭停下降的跡象,卻沒有足夠力量支撐他的重量。為了避免折斷那無辜的小樹,少年獨自背負了一切,縱身一躍,跳了下去,只盼谷底是一個水池,好讓他浮起來,繼續前行。
那個跣腳的懸崖,教人一失足成千古恨,墮入無盡的深淵。那少年的腳無比嫩滑,如剛出浴的嬰兒;那怎可比得起那些腳上長出厚繭的老江湖,如馬桶吸盤般穩固。
陡峭的懸崖,無比驚險,又聽強風一吹,地動山搖,碎石紛紛滾懸崖,教少年心頭一亂,如一團不停打結的麻繩球,在心頭翻滾着;又說踩到一些尖銳的石子,如被一群紅火蟻撕咬,猛的把腳一縮,後勁險些讓少年掉下懸崖;又見雪白如玉的鵝卵石,向前一邁,腳下一滑,臉蛋直直砸在地上,足以毁容;又動起身來,把身上的碎石一撇,拍拍臉上的灰塵,整理儀容,怎料撇下的碎石如王陵機關,鬆動腳下的石塊,好與少年永世同眠。
這條懸崖峭壁上石春路,險惡無比,繞道而行,另修棧道,或許能夠更安全地到達彼岸。可殘酷的現實是,即便繞道而行,春風再起之時,無數碎石隨風飄絮,刮到身上,掉到腳下也不出奇,就不知立腳之處會否隨碎石的下落,而土崩瓦解。
說那是全是石頭惹的禍,卻又有點冤枉它了,不論此岸的懸崖,還是彼岸的花園,無不也有石頭。石頭種類千千萬,有的含有一些銅,有些有點兒鐵,有些則有銀,有些則藏金。遠看的時候,或許很難分辨他們含有的元素,只有剖開來看才知真貌如何,但也就只是如何了。千千萬萬的石頭,剖開來看,不過都是石頭罷了,本質上都是一樣的,那些表象的差異,不過是那點綴上的差距,特質上的強弱,使人有所偏好。此岸懸崖的石頭,也可變成彼岸花園裏的石頭,只要你把它帶在身上,同渡重重難關,當你到達彼岸的花園時,它便自然成為了彼岸花園的石頭了。
可惜風的存在,常常打破這個美好的幻想,曾有多少好漢,背負着石頭,奮力地攀登彼岸花園,可是當風再起時,背負的石頭便如脫繮的野馬,隨風飄絮,或許掉進無盡的深淵,或許從回此岸,或許提早到達了彼岸。而懸崖上的風,往往是最狂最野的,那條懸崖上的石春路,也因此而變得更加險惡。
懵懂的少年,那知懸崖的險惡,縱使小心翼翼,也難免看走了眼,不小心絆倒了自已。誰又不曾跌倒呢,站起身來,昂頭挺胸,又是一條好漢,可惜狡猾的懸崖,未有這般心腸。
懸崖的險惡,可不止於腳下,那陰晴不定,變幻莫測的天氣,更是教人捉摸不定,前一腳晴空萬里,後一步卻又陰風怒號。稍有不慎,即霪雨霏霏如洪水般襲來,巨浪滔天籠罩大地,大地霎時昏暗無比,不提前扎好馬步,也許會被激流沖刷到深淵去。
看到藍天放晴,便捲起衣袖,邁開步伐,好砥礪前行,卻不知蒼天想你到樹陰下,休息一會。烈日當空,把人烤成焗薯,頭昏腦脹,不知其所依然,困惑的臉暗彈一滴汗珠;看到烏雲密佈,寒風凛凜,便放下衣袖,停下步伐,好不受風雨摧殘,卻不知蒼天想你多活動一下,伸展筋骨。寒露凝霜,停止活動的身體迅速降溫,變成一座冰雕,全身一陣寒刺骨,凍僵的臉流下一滴冰霜。
曾有不少英雄好漢,栽倒在此石春路,掉進無盡的深淵,而冷血的懸崖,可不會聆聽他們的哭訴,冷冷地看着他們的身影變得越來越少,伴隨着深淵裏悲涼的回音,一切彷彿靜止了,世界再次恢復了安寧,靜靜地等候着下一位前來的好漢……